燕子楼里的红烛泪，燕子楼前燕子飞,千年痴怨化成灰。

燕子楼里的红烛泪，燕子楼前燕子飞,千年痴怨化成灰。

世人只道关盼盼守节十五载,却不知楼里红烛为谁燃。

庆云桥下,老朱头正跟狗蛋摆着棋。晚风吹过来,带着河边的水汽。

狗蛋抓起一把炒蚕豆往嘴里塞："爷,明儿个学校组织去云龙公园秋游,老师说要带我们看燕子楼。"

老朱头手里的车停在半空,眯着眼看向云龙山的方向："燕子楼啊……那地方,可不是随便能去的。

民国二十一年,我还是个小伙子那会儿,亲眼见过那楼里出的怪事儿。"

那年头,云龙公园刚修整过,燕子楼也重新粉刷了一遍。

楼是仿着唐朝的式样建的,为的是纪念那个为张愔守节的关盼盼。

徐州城里有个财主,姓马,开着三家当铺。

马财主有个独生女儿叫翠娘,模样俊俏,从小念过书,最爱读诗词。

翠娘十八那年,马财主给她定了门亲事,男方是城里粮行老板的公子,人品模样都说得过去。

可翠娘心里装着个人——云龙书院的穷书生,姓林,叫林秋白。

两人是在燕子楼下头认识的。那天翠娘跟丫鬟出来踏青,在楼前念白居易的诗："黄金不惜买娥眉,拣得如意称心回。"

林秋白正好路过,接了一句："舞罢霓裳月又沉,人生能得几回寻。"

一来二去,两人就对上眼了。

可林秋白家里穷得叮当响,马财主怎么可能看得上?

翠娘几次求父亲退婚,马财主气得直跺脚,把她关在了家里。

眼看着婚期越来越近,翠娘急得茶饭不思。

丫鬟翠莲给她出了个主意:"小姐,听说七月十五那晚,在燕子楼上点三根红烛,诚心祈求,关盼盼的魂灵就会显灵,帮人了却心愿。"

翠娘也是病急乱投医,就信了。

七月十五那天晚上,翠娘偷偷溜出家门,带着三根红烛,摸黑上了燕子楼。

楼里黑咕隆咚的,只有窗外的月光照进来一点儿。

她颤着手把三根蜡烛点上,跪在地上,念念有词地祈祷。

"关盼盼娘娘在上,翠娘求您显灵,让我能跟林郎在一起,哪怕……哪怕折我十年阳寿也成!"

话音刚落,三根蜡烛的火苗忽然全都往一个方向倒,像是被风吹似的,可楼里明明一丝风也没有。

翠娘心里一惊,刚想站起来,就听见楼梯口传来脚步声——"嗒、嗒、嗒",很轻,像是女人穿绣花鞋走路的动静。

"谁?"翠娘壮着胆子问。没人应声,可那脚步声越来越近。

烛光摇曳里,翠娘看见一个穿着唐朝宫装的女人,慢慢从黑暗里走出来。

那女人长得极美,可脸色惨白,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。

"你……你是关盼盼?"翠娘声音都变了。

那女人点点头,声音空荡荡的:"你想跟那书生在一起?"

"想!做梦都想!"翠娘脱口而出。

"那好。"女人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红绳,"把这个系在你跟他的手腕上,七天之内,你们就能如愿。

但记住,这红绳一旦系上,七天内绝不能解开,否则……"

"否则怎样?""否则你俩的魂,都得留在这楼里,陪我说话。"翠娘咬咬牙,接过了红绳。

第二天,翠娘托人给林秋白送了封信,约他在燕子楼下见面。

见面后,她也不解释,拉起林秋白的手,就把红绳系上了。

林秋白莫名其妙,但看翠娘神色焦急,也没多问。

怪事儿从当天晚上就开始了。

马财主忽然病倒了,高烧不退,嘴里胡言乱语,说看见个穿宫装的女人要拿他的命。

请了好几个大夫,都说查不出病因。

粮行老板家听说这事儿,也觉得晦气,主动提出退婚。

翠娘心里又喜又怕,喜的是婚事解了,怕的是不知道这红绳到底是怎么回事儿。

到了第五天,林秋白忽然跑来找翠娘,说他手腕上的红绳勒得越来越紧,都快把肉勒进去了,问能不能解开。

翠娘想起那女人的警告,死活不肯。

林秋白见她这样,心里起了疑,就趁翠娘不备,硬把红绳扯断了。

红绳一断,天上忽然炸了个响雷,吓得两人浑身哆嗦。

当天晚上,翠娘做了个梦。

梦里那个宫装女人又出现了,脸色阴沉得吓人:"我给过你机会,是你们自己不珍惜。

既然如此,就来陪我吧。"

翠娘从梦中惊醒,浑身冷汗。

她连夜跑去找林秋白,却发现林秋白已经不在家了。

邻居说,林秋白傍晚时分出了门,说要去云龙公园,之后就再没回来。

翠娘心里咯噔一下,提着灯笼就往云龙公园跑。

到了燕子楼下,她看见楼上亮着三点烛光,正是她那天晚上点的位置。

她冲上楼,看见林秋白正直愣愣地站在蜡烛前,眼神空洞,像是丢了魂。

"林郎!林郎你醒醒!"翠娘使劲摇他。

林秋白缓缓转过头,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——那不是他的笑,而是那个宫装女人的笑。

"你来了正好,咱们三个,在这楼里做个伴儿。"

林秋白开口了,声音却是女人的。翠娘吓得腿一软,瘫在地上。

就在这时,楼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——是马财主带着家丁找来了。

马财主冲上楼,看见这情形,也吓傻了。

可他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,定了定神,忽然对着空气喊:"关娘娘!

我知道您受了千年的苦,可这俩孩子是无辜的!您要怨,就怨我这当爹的棒打鸳鸯!"

说着,他"咚咚咚"磕了三个响头,额头都磕出了血。

三根蜡烛的火苗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,楼里刮起一阵阴风。

那个宫装女人的身影,在烛光里若隐若现。

她盯着马财主,许久,叹了口气:"罢了,罢了。

世人都道我痴情,可痴情又如何?守了一辈子空楼,到头来还不是孤魂一个。"

她看向翠娘和林秋白:"你们好好过日子,莫要学我。"

话音落下,三根蜡烛同时熄灭,楼里一片漆黑。

等马财主重新点起灯笼,哪里还有什么宫装女人,只剩下瘫软在地的翠娘和恢复了神智的林秋白。

后来,马财主没再阻拦,让翠娘嫁给了林秋白。两人过得和和美美,一直到老。

老朱头把最后一颗棋子落下,长叹一声:"所以说啊,这人间的情啊爱啊,看着重要,可要是把命都搭进去,那就不值当了。"

狗蛋挠挠头:"爷,那后来燕子楼还闹鬼不?"

"不闹了。"老朱头站起身,拍拍屁股上的土,"有人说,关盼盼那天晚上看开了,就去投胎了。

也有人说,她还在楼里,只是不再为难人了。"

爷孙俩往回走,身后云龙山公园畔,燕子楼在夜色里静静矗立,像一个守了千年的秘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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