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鼓楼下敲三更,阴阳两界就隔一层窗户纸。
庆云桥下头,老朱头跟狗蛋正摆着棋局。
狗蛋盯着棋盘半天不落子,抬头问："爷,您说那钟鼓楼为啥又叫望火楼啊?"
老朱头抿了口茶,眼神飘向远处："望火?望的可不光是明火暗火,
民国二十三年那档子事儿,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。"
那年头徐州城刚闹完蝗灾,大同街上十家铺子关了八家。
有个姓孙的剃头匠,人称孙铰子,在街口开了间小铺面,手艺是好,
就是这人有个怪毛病——每天打烊前必定要往钟鼓楼方向磕三个头。
街坊们都说他迷信,孙铰子也不辩解,照磕不误。
七月半那天傍晚,孙铰子正收拾家什,门帘一掀,进来个穿青布长衫的人。
那人进门就坐,也不说话,孙铰子瞅着面生,但做生意嘛,也没多问,系上围布就要动剪子。 "等等。"那人开口了,声音闷闷的,"我要剃个光头,但有个讲究——你得背对着我剃。"
孙铰子手一顿:"这怎么剃?我看不见脑袋咋下刀?"
那人从怀里摸出块大洋拍桌上:"照我说的办,这钱归你。"
孙铰子咬咬牙,接了活。他背过身去,凭着手感摸索着剃头。
剃到一半,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喊:"孙铰子!你铺子里咋还亮着灯?都啥时辰了!"
孙铰子一扭头,外头黑漆漆的,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。
他心里发毛,扭回头继续剃,手却抖得厉害。
"别怕。"那人说,"快剃完了。"
等剃完最后一刀,孙铰子松了口气,刚要转身,那人却站起来走了,
临出门扔下句话:"三天后,你往钟鼓楼顶上送盏灯。记着,子时三刻,不能早也不能晚。"
话音落下,门帘一晃,人就不见了。
孙铰子冲出去看,大同街上空荡荡的,连个鬼影子都没有。
回到铺里,那块大洋还在桌上,孙铰子拿起来一看,背脊发凉——这是口冥币,上头印着"通行阴间"四个字。
接下来两天,孙铰子心神不宁,到了第三天晚上,他实在忍不住了,就跟老伙计二狗说了这事儿。
二狗听完啐了一口:"你这是撞鬼了!别去,去了准出事!"
可孙铰子想起那人临走时的眼神,心里发憷,还是点了盏油灯,趁着夜色往钟鼓楼去了。
钟鼓楼下静得吓人,孙铰子提着灯一步步往上爬。
楼梯又窄又陡,油灯的光晃来晃去,把墙上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爬到一半,他听见楼上有人说话——"老孙来了?"
"来了来了,这不提着灯呢吗。"
"他要是不来咋办?""不来?那就让他儿子替着来。"
孙铰子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。他儿子去年得急病死了,这些人咋知道?
他咬着牙继续往上爬,到了楼顶,只见几个人围着坐成一圈,中间摆着个香案,案上插着三炷香。
那些人都穿着青布长衫,脸却瞅不清楚,像蒙了层雾。
"灯拿来了?"当中一个人开口。孙铰子双手发抖,把油灯递过去。
那人接过灯,放在香案正中,然后转过脸来——孙铰子差点没叫出声,这人脸上一道长疤,从额头一直扯到下巴,正是三天前来剃头那个!
"你……你到底是谁?"孙铰子声音都变了调。
那人笑了:"我叫赵三刀,民国十二年死在这楼上的。"
孙铰子腿一软,险些跪下:"你找我干啥?"
"还债。"赵三刀指指香案,"你儿子去年死的时候,是不是在大同街口出的事儿?"
孙铰子点点头,他儿子那天被马车撞了,当场就没了。
"那马车是我赶的。"赵三刀说,"民国十二年七月半,我赶着马车在大同街上跑,撞死了个小孩儿。
孩子他爹找上门来,我不认账,还把人打了一顿。
后来我上钟鼓楼望风,脚一滑摔下去,脑袋开了瓢。"
他顿了顿:"阴间有阴间的规矩,害了人命得还。你儿子那条命,就是替那个孩子讨的。
但你这些年天天给我磕头烧香,阴差爷看你诚心,让我给你个机会。"
"啥机会?"孙铰子急了。
"这盏灯点三个时辰,你儿子就能还阳。但有个条件——你得替他受这三个时辰的罪。"
话音刚落,孙铰子面前凭空出现一口大缸,里头冒着滚烫的油。
"跳进去,三个时辰后你儿子就能回来。不跳,那他永远也回不来了。"
孙铰子看看那口油缸,又看看香案上那盏灯,灯火在夜风里摇晃,像他儿子小时候冲他笑的样子。
他闭上眼,一咬牙就要往里跳——"慢着!"一声暴喝,楼梯口冲上来个人,正是二狗。 二狗冲过来一把拽住孙铰子:"你疯了?这是阴人的局!你儿子早就投胎了,他们是想拿你顶替!"
赵三刀脸色一变,那些青衫人齐刷刷站起来。
二狗从怀里掏出个布包,打开一看,里头是把桃木剑。
他举起剑往地上一插,口中念念有词,那些人影立马就散了,连同香案、油缸,全都不见了。
只剩那盏油灯,还在楼顶上孤零零地亮着。
二狗扶起孙铰子,指着灯说:"这是还魂灯,专骗活人的。
你儿子去年走的时候我在场,他临咽气前跟我说,让你别再磕头了,那是喂鬼呢。"
孙铰子这才明白过来,一屁股坐地上,嚎啕大哭。
后来大同街上的人都晓得了这事儿,再也没人敢七月半往钟鼓楼上跑。
孙铰子从那以后金盆洗手,改行卖烧饼去了。
每次路过钟鼓楼,他都要抬头看一眼,生怕楼顶又亮起那盏灯。
老朱头把最后一颗棋子落下,叹口气:"所以说啊,人活着的时候对人好点儿,别等死了再想着还债。
阴间的账,比阳间的账难还多了。"
狗蛋听得心惊肉跳:"爷,那二狗后来咋样了?"
"二狗啊,后来当了阴阳先生,专管徐州城里的鬼事儿。"
老朱头抬头看看天色,"不过这都是老黄历了,你小子别瞎琢磨,好好下你的棋。"
狗蛋咽了口唾沫,低头看着棋盘,半天没敢抬头往钟鼓楼方向瞧。
想听小编改编哪里的故事?评论点赞最高的下一期更新哈!
彭城故事
提升卡
置顶卡